偏安时期的“大鱼大肉”
── 阿保──
── 阿保──
上文提到,那时我们家近处有条大河。河里有鳄鱼,常有鳄鱼咬人的事发生。河上有一座公路桥,一座铁路桥,两桥相隔仅几十公尺,遥遥相望。两座都是那个时代传统的铁桥,就是像广州海珠桥或上海苏州河铁桥那种上拱铁桥。我家房子面向公路,屋后几十公尺外就是铁路。
日寇投降后,印尼独立运动初期,虽然“无王管”,在乡下还算偏安。公路桥下的小码头和市集,每天都很热闹。河北岸是属种植园的地界,有个小小居民点,距县城有五六公里,居民中仅有少数几家华人。河里有不少大鱼,有时渔民在河里钓到大鱼,会来问我们要不要买。通常老妈喜欢买一种我们称为“老虎鱼”的,有红斑纹的大头鱼,每条都有两尺来长,肉多刺少,那大鱼头是煮“咖哩鱼头”的上品,一条鱼够全家吃上几天。有一次,渔民用单车载了一条扁长的不知名大鱼来,那大鱼挂在单车边,首尾足足有单车那么长。因为太大了,也不知好不好吃,我们不敢买。
在那短暂的偏安日子,我们倒过得很自在。大人有大人的工作,小孩有小孩的玩乐。我的一位“叔叔”向他的朋友借了支来福枪去打猎,有时打得一两只野猪回来,一时吃不了,就切簿片用香料腌了晒肉干,部份用五香粉煮烂了去骨撕散晒成肉松。总之,在那年代,反而是有“大鱼大肉”吃,当然是野猪肉。
我们房子屋檐下的墙脚很干燥,常有一些蝎子寄居,虽然怕给螫到,但外祖母不准我们杀害它。“叔叔”从他的土著朋友那里学会一句咒语,只要对那蝎子念那咒语,然后把手掌摊开摆在它面前,蝎子就会乖乖爬上你的手心,一动不动,我们就把它捧到较远的树下放生。土著说,受了咒的蝎子必须放生,不可伤害,否则必有恶报。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认识咒语的法力。
屋后不远小山坡下是铁路,路基铺了鹅卵石,我们常去拣一些圆而小的石子,做橡皮弹弓的“子弹”。男孩子喜欢玩小刀,把拣到的一支五寸大铁钉放在路轨上,让火车走过时压扁了,一头缠上橡胶当手柄,一头磨利了就成小刀。虽然硬度很差,聊胜于无了。
后来局势越来越乱,荷兰殖民军自北打过来,有几次独立军把公路旁的橡胶树斫倒了横在公路上,说是阻止敌军南下。那里仅有的几家华人感觉太不安全了,纷纷搬走,后来我家也搬到县城去了。
半个世纪后的1997年,我第二次回老家先达探亲。五弟开车带我去“寻根”,再去找那在大河附近,面向公路后靠铁路的小洋房,早已不见了,老屋原地上建了一座回教堂。大河上的公路桥和铁路桥依旧,公路桥旁紧贴着正在建一座新桥,桥下的市集已没多少人流,不如半世纪前热闹了,河上也没见多少木船往来,只不知河里的大鱼和鳄鱼还依旧那么多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