栽花记事 
南洋热带岛国、高原上避暑胜地——马达山,风景雅丽,盛 产鲜花。不必是富裕,家中也案上长年摆有鲜插花卉,记忆里彩 艳姿倩满室生春的花儿,总让爱心荡漾欢怡。近处姐夫家后院小 花园,更是芳菲竞妍,嫣姹争荣,成了童年我之乐园。然而好花 不常开,美景不长在。 
六零年,岛国风云突变,排华恶潮中,我家和姐夫家先后返 国,被安置于粤中一华侨农场。那时国家经济极端困难,社会物 质极度匮乏。场里按人头分配自留地,用以种菜自给。姐夫真够 浪漫天真,爱花癖好难改,竟将南洋带来的花种栽满自留地。结 果,别人地里,一畦畦绿油油各色青菜,唯独我家尽是艳美夺目 馥郁诱人的鲜花。一时博得邻里们几分欣羡几分调侃的赞赏,姐 夫自是沾沾自喜,仿佛他才懂得享受生活;我固然也乐开了怀。 可毕竟“民以食为天”,每日瞧人家菜地摘鲜下锅,自家却得掏 腰包买菜,姐夫始觉赏心悦目须是填饱肚皮之余的风雅闲事。于 是痛下决心,演出壮士“葬花”改种菜一幕“滑稽剧”,挥起大 锄,忍痛将美不胜收的花儿一股脑儿除去。当年同样爱花的我, 到底少不更事,一味“怜香惜玉无情绪”地袖手旁立。这桩乐美 不切时的事,农场里一时传为笑谈。 
兹后近二十年,贫寒生活里几乎与花事绝了缘。顶多田畴旁 观赏那大片黄灿灿的油菜花;山丘上欣叹遍坡红艳艳的野杜鹃。 尤其十年文革浩劫期间,谁愿冒“剥削阶级情调”之不韪去摆弄 花草?直至八十年代之后,调到城里工作,温饱之余,房舍阳台 才有了盆栽。花影的点缀摇拽,令生活亮丽起来,家室添温馨, 
如今,移居加州核桃溪,清丽的环境,宽裕的前庭后院,较 之高楼阳台,更是栽种花草得天独厚之所。原屋主留下的花木多 有乏善之嫌,我夫妇俩又赋闲在家,于是,抖出“敢教日月换新 天”的气慨,痛快地大展手脚干将起来。兴之所至,常常“晨兴 理荒秽,带月荷锄归”。先是煞费力气把几棵欠雅的树木砍倒, 
之后,三番几次偕女儿驱车园艺超市,选购一批批花苗,精 心栽植起来。多年没举锄运铲,连日耕作,累得腰酸腿疼,心下 却无怨无悔,倒常以“养身莫善于习动”的古谚自我勖慰。栽花 容易,管花才难呢。淋水、莳草、松土等繁琐花事,成了每日当 务,孜孜乐为不怠。 
入春以来,屋前花地群芳争妍,缤纷绚丽。后院碧水泳池边 旁,也高低参差地绣满花草:多彩天竺葵、素雅菲洲菊、猩红玫 瑰……绽放的,含苞的都有,院墙上更泛满了浅紫的牵牛。辛劳 种出满园春色,汗水浇来满心欢乐。设若远在大洋彼岸垂老的姐 夫,得以亲睹我一院芳华,料当欢慰且生沧桑之慨。近地戚友光 临,见我家“花木成畦手自栽”,钦慕中赞赏有加。当此之时, 忘了花开花落,无虞时近黄昏,心魂飘忽,悠哉乐哉。 
文 图 编 * 怀民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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