优秀印尼三友——谢晋和
卓忠明[深圳]
我无时无刻地怀念八年前的今天,离我们而去的三友——学友、侨友、挚友谢晋和。
“红太阳升东方,海外孤儿有了娘。”当年,此歌同五星红旗一样,沐浴阳光,四处飘扬。
1960年3月,广东难侨安置办安排2035位印度尼西亚归侨到兴隆华侨农场定居。随同母亲、兄妹一道从印尼棉兰回国,年仅15岁的谢晋和,与谢晋平(弟,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同班同学)、张柳昆、张达夫、曾繁荣等插班到兴中第4届41班,成了我们的同窗。
学生宿舍比邻太阳河。砖柱瓦顶板墙。全班男女同学分住大房。谢晋和盖的兰色棉被同我在1953年于广州难侨招待所领取的式样、颜色相同,让我感到“本是同根生”——归国难侨。晋和常常同家住北区的温俊超、曾繁荣、莫裔和等同学步行返校。
“三面红旗”带来了饥饿、贫穷。加之砍芭、种橡胶、挖鱼塘、开辟“温泉招待所”等繁重的超体力劳动,使得晋和同大家一样深受精神、体力上极大地冲击和磨难。然而,刻苦的学习,天生的灵感,让他的学业日渐进步。
1962年,国民经济严重萎缩,学校大量缩减招生,万宁县只收三个公办高中班(即重点班)。万宁中学两个,万宁侨中(龙滚)一个。谢晋和同章宁(民主派知名人士章沙红之独女)等10位同学,以优异的成绩,“职工子弟”政治条件,考上万宁侨中高九班。
由于兴隆学生吃苦耐劳,生活简朴,待人诚恳,成绩优秀,文体(诗朗诵、相声、演说、外文、书法、游泳、足球)等综合素质突出,9位同学领得全额——每人每月5元的助学金。
从家里带去学校的唯一“补品”,是细盐炒胡椒,每人1至2斤。沿海居住的同学戏称我们是“食盐学生”。
万宁侨中挑砖建舍;六连岭(来回约30公里)砍豆杆;龙滚水库日夜筑坝;长途跋涉为老区送戏;厕所陶粪种地;早晨5:30起床挑水浇菜。。。。。。我们常常是勒紧裤带,咬住牙关,冒着冷汗干下来的。
为了弥补生活费用,晋和同我们几位兴隆同学一起,利用周日,到几公里远的贫瘠山丘砍火烧柴卖给学校食堂。有时放假,大伙坐大巴到万城,挑着行李摸黑走20余公里,清晨才回到兴隆。
晋和不幸病倒了,患了急性肝炎。面对各种挑战,晋和选择了面对,一边服药治疗,一边坚持学习。
古诗云:“百川东到海,何时复西归。少壮不努力,老大徒伤悲。”(《乐府诗集》《长歌行》)
1965年7月兴隆7位同学,考上了大学(章宁因“家庭出身”含冤考不上,胡军因身体健康没参加高考)。比率(70%)之高,前所未有。为兴隆中学和万宁侨中争了光。晋和就读广州暨南大学物理系。班主任李会东升任大茂中学校长后任万中副校长。
1970年7月大学毕业,晋和被分配到广东省电白县羊角玻璃厂当技术员。由于细心钻研,亲力亲为,认真负责,工作卓有成效,很快就成了厂里的技术老大。我俩曾在茂名羊角玻璃厂,与交通部四航三处(湛江)之间往来探访。
国内长年不断的严酷又血腥的政治斗争,让人痛感窒息。犹如曹植《七步诗》云:“煮豆燃豆萁,豆在釜中泣。本是同根生,相间何太急。”。毛泽东临终前指示,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很有必要,三四年进行一次。
无数侨民(华侨、归侨、侨眷民众)深悟“苛政猛于虎”,可谓望风丧胆。
1980年,晋和携同妻子黄凤,女儿谢薏丽赴港定居。
晋和到香港绍荣发电厂应聘,考官出了一道难倒不少人的题目:修一部电动机。晋和拆开机盖细心检查,调试,然后信心满满地回答说:“修不了的坏机。”
厂方让他尽快上班。
该厂是全自动化生产。用电量占香港的三分之一。从进料到产品成型、冷却只花7分钟。主要设备由西德、日本进口。90年代晋和任厂总工程师。除了负责设备的选购、安装、维修,还为来自西德、日本等国的专家当翻译。保修大型电动机一台开销约50万元港币(HKD)。晋和决心升擢自己,再次刻苦自学,考取了“维修证”,每年为厂方节约数百万HKD。晋和年薪升至50万HKD。年终奖60万HKD。
80年代,香港当局依然不承认国内大学文凭。晋和咽不下这口气,奋发苦读,考上“香港理工大学”。读完本科,接着考上硕士班。因工作繁忙,无奈放弃读研。
有一次,他到“下步庙”看我,晚上聊到2点,早上6点便起床阅读英语设备材料,使我错愕良久。
2001年,在晋和主导下,用200万HKD改造旧设备,省下了购买新设备的一千万HKD。厂方奖励60万HKD。
真是:“老骥伏枥,志在千里。烈士暮年,壮心不已。”(曹操《龟虽寿》)
香港财政司长曾阴权到厂巡察,同谢晋和合影留念,以示表彰。
晋和生活简朴,乐观,享受生活。常到深圳“大家乐”、“大剧院”、部队、居委等地看我演出。无形中成了我最忠实最可靠的观众和艺术指导。他说:“看你演出很紧张,怕你的树叶吹不响;你上台前,司仪对你的介绍很重要,让观众感到你的分量,同时也证实了晚会的档次。”
晋和同我在的士上用英语侃侃而谈,司机问;“您们是日本专家吗?”
傍晚我们常坐在“中心公园”草地上,观看五彩缤纷的灯拄、错落有致的霓虹灯、深南大道鱼贯而过的车流。他高兴地说:“到绍荣钢铁厂的外国专家,喜欢站在最高楼顶上用望远镜‘隔岸观景’,赞誉深圳的夜景BEAUTY(美丽)!”
有一次,晋和对我说:“走路快了点,就觉得气紧,乏力,不知是否锻炼少了。”我说:“你每年都做体检吗?”他的回答出乎我的预料:“我不做体检,省得查出问题,造成思想负担。”我加了一句:“预防重于治疗。万一发现了问题,可以即时处理,免得后悔莫及。”
2003年6月7日中午,晋和利用休息时间,赶到深圳市松平山看望其弟晋强一家,下午告辞:“有两个月没见忠明了。”傍晚,我们到荔枝公园对面一家餐馆吃火锅,边聊边吃,推心置腹。从兴中到侨中到暨大;从内地到香港到国外;从就业到工作到旅游;从同学到朋友到婚姻;从地理到天文到灾害。。。。。。海阔天空,天空海阔(无所不谈)。尽情享受倾谈的快乐,放松的喜悦,会面的幸福。
真可谓:“对酒当歌,人生几何?”(曹操《短歌行》)
清晨3点,我们在喃喃细语中进入梦乡。
8日早上7:30分,晋和赶往市图书馆同晋强等会合,商议事情。临行,他还约定有空就过来相会。
晚上11点,晋强打电话过来,我哀恸良久。
原来,晋和当天下午返港。吃过晚饭,同往常一样,从12楼乘电梯下到1楼,走上12楼,如此上下4趟,又到运动场跑2圈,顺着观塘地铁站的阶梯往上爬了100多级,还剩10多级,体力不支,坐在地上,再也起不来。警察用他的手机联系了家人。
我的睿智勤奋的三友谢晋和,因劳累猝然离世。宛如“春蚕到死丝方尽” !绍荣钢铁厂痛失优秀人才。全厂为他举行两天的守灵、悼念。总裁、外国专家多人为其扶柩送行。
我失去了一位不是兄弟,胜似兄弟的学友、侨友、挚友。
深圳2011-6-8
转载~徐建平